粮食及农业状况 2023

为了促进正确实施合适的杠杆，应该在政策制定、生产流程和业务管理等方面激励真实成本核算。正如本报告前面所解释的，真实成本核算可以促进我们对各种影响和依存关系的全面理解，以便科学决策，向可持续、有韧性的农业粮食体系转型。但目前的情况并非如此，尽管取得了明显的进展。包括政府、学术界、企业、金融机构以及政府间和国际机构在内的许多行为主体，正在试验创新方法和框架，揭示农业粮食体系的隐性成本，从而指导实现可持续发展的行动。这些努力促进了包括企业在内的农业粮食体系的积极变化，但仍需要在许多领域进一步发展，以充分发挥真实成本核算的潜力。那么，必须采取什么步骤，让真实成本核算成为决策的常规考虑呢？在支持创造有利于应用真实成本核算的环境方面，不同行为主体的作用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扩大应用真实成本核算法不能仅仅依靠哪一组行为主体来实现，而是需要能够影响农业粮食企业运作的不同利益相关方，促使其共同努力。政府可通过政策、资金、投资、法律和法规，为扩大真实成本核算应用、改造农业粮食体系创造有利环境，发挥核心作用。研究机构和学术界也很重要，因为研究中使用的不同工具和指标，需要得到严谨的方法和科学准确的数据库支撑。为此，研究机构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在推广应用真实成本核算中发挥基础性作用，包括制定（一）（跨学科）指标，特别是社会人文指标及各指标的评价要素；（二）反映真实成本核算原则的核算机制和报告格式；（三）向企业介绍可持续做法的案例研究（见插文14通过真实成本核算揭示哥伦比亚气候智能型咖啡生产的价值）。¹⁷

研究机构和标准制定机构在推进真实成本核算中数据收集和使用的方法与标准方面，也发挥关键作用，对于保证农业粮食体系真实成本收益的透明度至关重要。会计师事务所和商业咨询公司为农业粮食生产者、企业和其他相关利益相关方向可持续转型提供咨询支持，将在很大程度上促进真实成本核算的应用。金融机构和信用评级机构对可持续生产、商业和投资的支持，可以发挥重要作用。最终，要靠生产者和企业及其联盟将做出改变并实施新标准，特别是自愿标准。

推进真实成本核算方法和数据收集的必要性

任何真实成本核算通常都需要大量数据，来评估研究范围内的成本和收益。显然，数据在质量和细节方面都要符合目的，以便为决策者提供适当信息。迄今为止，与粮食和农业有关的数据收集一般涉及可见的流动和影响，主要与人造资本和人力资本的某些方面有关（见图1）。人力资本其他方面如工作条件等数据，则普遍缺乏。更具挑战性的是找到社会资本数据，比如社会网络和文化知识。寻找用于真实成本核算的数据挑战还包括如何简便地量化一些变量，如图2所示。

缺乏低成本的数据可能是扩大真实成本核算的主要障碍，⁴³在中等偏下收入国家尤其如此，因为这些国家缺乏二手数据，而且由于资源有限，收集原始数据的成本很高。鉴于数据稀缺的瓶颈，真实成本核算的扩大将受到以下问题的影响：如何降低数据收集的资源密度？如何在真实成本核算中使用估计数据？质量不够的数据能否纳入真实成本核算并最终为决策提供参考？

数据可从三个来源获得：^{44, 45}（一）专门为真实成本核算收集的原始数据，如调查、物理测量和现场实验；（二）最初为另一个目的或不同研究收集发布的二手数据，但与所需信息相近；⁴⁶（三）基于不同背景的原始和二手数据，使用模型估算的数据。

不言而喻，需要公共部门资助数据收集、研究和分析，来填补数据缺口。也毫无疑问，解决数据稀缺、数据质量差等数据限制是非常紧迫的问题，特别是在中等偏下收入国家。缺乏数据或数据质量低可能导致真实成本核算所需的假设高度不确定。这种矛盾应该通过两个大的方面来解决。

从战略和长远眼光来看，真实成本核算研究所需的数据应纳入公共统计机构开展的系统普查和调查。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开发和测试一个便于使用的工具，然后用它来建立标准的会计程序，生成关于农业粮食体系隐性成本和收益的数据，即农业粮食体系对社会、人力和环境资本的影响数据（见第1章）。这虽然是一项具有挑战性的任务，且需要时间和资源，但从长远来看，这样做可以减少稍后阶段收集数据、进行真实成本计算所需财力和人力投入，获得可观的回报。

政府可以制定并强制实施特定报告机制来促进这一进程。这方面的例子包括“欧盟分类方法”，它为可持续经济活动建立了一个共同的分类系统；⁴⁷以及欧盟《企业可持续性发展报告指令》，它要求大型上市公司定期发布报告，说明公司面临的社会和环境风险，以及公司活动如何影响公众，包括人权和环境。⁴⁸

然而，由于迫切需要解决隐性成本问题，决策者不应等待，而应利用现有资源，但需要充分了解现有资源的局限性。在中短期内，决策者应该利用所有可用的二手和估计数据。然后，可以使用建模技术和敏感性分析，来确定分析结果大大偏离平均值的数据点，将其作为原始数据收集的目标。各种不同的工具也有助于证据的优先排序，如“证据差距图”，它直观地展示了现有证据的数量和质量，例如关于潜在政策干预及其结果的证据。通过这些图示，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有确证支持的干预措施，以及根本没有研究或只是少量研究的干预措施。⁴⁹

在这种情况下，为二级数据建立共享数据目录以及开发一级数据的标准化收集工具，可以极大地减少进行真实成本核算所需的资源。⁴⁶例如，法国公共部门通过努力创建了Agribalyse，一个包含2500种食品生命周期评估的统一数据库，这反过来又可用于制定环境影响标签计划。⁴⁹这些举措应该由真实成本核算群体集体来推动，从而以较低的成本填补数据缺口，这对于扩大真实成本核算的规模至关重要。

必须强调，真实成本核算中使用的不同工具和指标，需要有严谨的研究和准确的数据库加以支持。⁸为了缩小目前在数据方面的巨大差距，需要对真实成本核算进行大量研究。粮农组织最近开发的工具和模型，体现了研究在把真实成本核算推广到农业粮食体系中的作用。例如，粮农组织的事前碳平衡工具（EX-ACT）及其两个补充工具 — 生物多样性综合评估和计算工具（B-INTACT）和价值链事前碳平衡工具（EX-ACT VC） — 可以用来对温室气体排放和生物多样性的农业干预结果进行一致的估计和跟踪。⁵⁰这些工具可以单独或共同使用，以关注项目和政策的具体要素，或对项目和政策的环境影响进行整体描述。另一个例子是全球畜牧业环境评估模型（GLEAM），该模型基于生命周期评估，可用于评估促进可持续畜牧业的生产替代方案。全球畜牧业环境评估模型可用于生成生物冲击（疾病）对畜牧业生产和相关温室气体排放的潜在影响的场景（插文21），或对不同生产系统的生产力和可持续性指标进行比较分析（插文22）。

插文22鸡蛋和牛奶生产的温室气体排放 — 来自两项生命周期评估的证据

粮农组织全球牲畜业环境评估模型使用生命周期评估来量化牲畜供应链产生的温室气体排放。本文举两个例子来说明不同畜牧生产系统和地区的排放差异。

例1 东南亚的集约型与粗放型鸡蛋生产

在粗放型鸡蛋生产系统中，每个鸡蛋的排放强度比产业化/集约型系统低得多。^*这部分是因为后院养殖/粗放型系统中使用的饲料是当地生产的，主要由作物残渣和食物垃圾组成。与这些食物残余相关的排放已经被分配到食物主要用途（食品生产）中，因此不予考虑。此外，后院养鸡不产生生产中和生产后运营中与能源相关的排放。

相反，工业化/集约型养殖系统在包装和加工环节产生与能源相关的温室气体排放。此外，集约型养殖系统经常外购饲料，而饲料在专门开垦的地区种植，因土地用途转变（例如毁林种植大豆）会排放温室气体。图A量化了东南亚地区粗放型（上）和集约型（下）价值链中每千克鸡蛋的温室气体排放量（二氧化碳当量）。正如所料，在粗放型养殖系统中，每千克鸡蛋的总排放量要低得多。然而，由于鸡的品种和饲料类型，后院养鸡与粪便相关的排放量要高得多。

图A 东南亚粗放型（上）和集约型（下）鸡蛋生产价值链的温室气体排放

注：*在全球畜牧业环境评估模型中，粗放型或后院养殖系统的特点是动物自由生活，仅使用少量来自当地的商业饲料，动物棚舍简单，在当地市场销售产品。全球范围内，不到8%的鸡蛋是后院养殖系统生产的。
资料来源：粮农组织。2023。全球畜牧业环境评估模型3.0温室气体排放和减缓潜力评估。参见：全球畜牧业环境评估模型。[2023年4月28日引用]。 https://www.fao.org/gleam/dashboard/zh

例2 东非和北美与牛奶相关的温室气体排放

世界各地区的温室气体排放强度各不相同。例如，东非每单位牛奶的大部分排放与肠道发酵有关，而北美的排放还与生产后活动和能源使用有关。然而，由于后者与肠道发酵相关的排放较低 — 原因是每头动物的产奶量较高，以及动物品种、饲料投入和管理方法不同 — 单位牛奶的总排放在北美更低。

这可以在图B中看到。图中分解了东非（上）和北美（下）的牛奶价值链，量化了与每个阶段相关的温室气体排放量（二氧化碳当量）。

图B 东非（上）和北美（下）与牛奶相关的温室气体排放

资料来源：粮农组织。2023。全球畜牧业环境评估模型3.0温室气体排放和减缓潜力评估。参见： 全球畜牧业环境评估模型。[2023年4月28日引用]。 https://www.fao.org/gleam/dashboard/zh

如果决策者希望将某项经济活动（例如鸡蛋或牛奶生产）的温室气体排放量货币化，可以通过将排放量乘以温室气体排放的社会成本来实现，社会成本可能因环境而异。然而，只看排放量会产生误导，因为这忽略了其他影响的重要冲抵和成本，如与土地利用、毁林、肥料和农药的生产使用相关的成本。

这些工具对于解释不同的影响、评估各种场景很有价值，可用于真实成本核算的政策分析（见第3章），还有助于填补妨碍真实成本核算普及的数据空白，让决策者和其他利益相关方得到更多、更方便获取和理解的研究发现和数据。

生命周期评估揭示了某些价值链或单一产品的环境影响，可以成为对真实成本核算的宝贵资料，应该用来扩大真实成本核算的应用范围。⁵¹例如，生命周期评估已经用于比较畜牧业、水产养殖和捕捞渔业等动物源性食品生产的环境成本，发现影响最小的生产方法是小型远洋渔业和软体动物水产养殖，而影响最大的生产方法是牛肉生产和鲶鱼水产养殖。⁵²然而，由于目前的生命周期评估方法和研究倾向于支持高投入的集约农业系统，而错误地描述了不太集约的农业生态系统，如有机农业，因此，此方法应谨慎使用。⁵³此外，任何影响农业粮食体系生命周期评估客观性的证据差距，都可能会延续到真实成本核算中。⁵⁴尽管如此，生命周期评估可以作为真实成本核算分析的起点，把通常以物理单位报告的影响转换为货币单位（如温室气体排放）。插文22描述了两项生命周期评估，用于比较不同鸡蛋和牛奶生产系统的温室气体排放量。然而，这两项分析关注的是排放，而忽略了牲畜对环境的其他影响，因此只能部分代表牲畜生产系统对环境的影响。总体而言，该分析为全面的真实成本核算分析提供了关键资料，但需要得到其他重大影响的补充，包括毁林、生物多样性丧失、氮渗漏、土地变化、用水和污染造成的影响。

因此，在缺乏以上系统性真实成本核算所需数据时，决策者和利益相关方应从目前可用的数据入手。在这方面，粮农组织的全球畜牧业环境评估模型迈出了重要一步，因为它向关键利益相关方提供了关于畜牧业健康和环境影响的详细循证信息（见插文21和插文22）。由于数据不足而无法实现完全量化时，可以把模型的评估结果输入到热点分析中，提供无法完全量化时的替代方案。在热点分析中，不同指标的相对重要性被明确呈现出来，而不经过完全量化。热点分析可以在数据稀缺时使用，也可以在无法量化的其他情况下使用，这些情况包括没有办法评估、衡量或评价某些变量，如与社会资本某些方面有关的依存关系和影响。

在数据匮乏的情况下，针对性真实成本核算也应当利用可持续发展领域的工具。例如，粮农组织可持续食品价值链框架虽然没有被归为真实成本核算框架，但在概念上与真实成本核算法非常一致，用来从经济、社会和环境这三个可持续层面分析食品价值链。⁵⁵该框架在农业粮食体系转型中应用的一个突出例子，来自欧盟资助的FISH4ACP项目（2020-2024年），该项目为捕捞渔业和水产养殖分部门的价值链分析和发展提供了严谨的标准化方法，已在非洲、加勒比及太平洋地区12个国家进行了实地测试。⁵⁶FISH4ACP方法首先对价值链的结构和动态关系进行功能分析，考虑所有相关要素、行为主体和利益相关方。然后进行可持续性评估，以了解价值链的经济、社会和环境影响，并确定关键的可持续性热点。随后制定价值链发展计划，以解决识别出来的热点问题，⁵⁷ 包括能力建设、女性赋权、负责任鱼类资源管理、遵守渔业立法和改善工作条件等方面。⁵⁸

各类标准和会计服务的补充作用以及能力建设的必要性

参与制定真实成本核算标准的政府、研究机构和其他机构通过硬性规定和激励措施，在推广使用真实成本核算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如前一节所述，政府可以促进将真实成本核算纳入现有和即将出台的可持续性和影响报告机制。最近，全球196个国家批准了昆明-蒙特利尔全球生物多样性框架，这是一个积极步骤，有助于强制企业对商业活动带来的可持续性挑战进行报告。例如，目标15要求各国政府责令所有大型企业和金融机构评估和披露其对生物多样性的风险、影响和依存性，而目标18则承诺对有害环境的补贴进行全面改革。⁶¹

然而，这些机制和指令需要得到适当标准和指标的支持，才能成功实施。国际协商制定的标准，如国际标准化组织（标准化组织）的标准，允许企业以透明的方式，向外部利益相关方说明企业的经营情况。⁶²这类标准的例子包括气候变化如何影响公司的价值以及公司活动如何造成气候变化。⁶³

另一项积极进展涉及气候相关财务信息披露工作组制定的公司可持续性报告标准。工作组进一步为公司制定了信息披露与气候相关的风险和机遇的建议，这些建议已被企业和投资者广泛采用，截至2021年，已有1700多个组织认可了这些建议。¹⁷同样，一项新的全球倡议“自然相关财务披露工作组”正在起草建议，预计将于2023年9月完成。⁶⁴虽然该工作组不是在制定标准，但其将提供一个全球框架，为与自然相关的风险管理和披露标准提供参考。因此，虽然标准制定者在制定真实成本核算各方面的标准中发挥关键作用，但农业粮食体系行为主体（主要是生产者和企业）实施这些标准的程度将取决于许多因素，包括行为主体实施标准的能力。这方面当然需要能力建设，尤其是在中等偏下收入国家。各国政府可以推动这一进程，比如将这些标准作为强制性标准来采用，还可以在过渡时期为能力建设发挥关键作用。

会计服务对准则制定工作起到补充作用。会计师事务所和商业咨询公司在为真实成本核算开发评价工具、制定会计规则方面发挥作用。通过与农业粮食生产者、企业和其他利益相关方密切合作，会计师事务所和企业咨询公司可以发现应用真实成本核算中的障碍，并支持利益相关方克服这些障碍。在这方面，同样需要制定能力建设和知识转移方案，以使会计服务和商业咨询适应真实成本核算的规范。

金融机构可以通过信贷政策促进真实成本核算，支持可持续农业粮食企业，使这类企业成为主流。在这方面，信用评级机构对公司信誉进行分类的方式也必须适应新的现实。任何评估都必须包括财务之外的成本、好处、风险和资产。金融机构在实践中发挥作用的一个例子，是支持可持续农业和森林保护的Agri3基金。⁶⁵该基金的目标是撬动高达10亿美元的公共和私人融资，通过“提供信用增级工具和技术援助，协助农业价值链的可持续转型，避免毁林”。⁶⁶然而，为扩大类似举措，要求具备得到严谨研究支持的工具和数据，以评价潜在受益人的表现。